九把刀：夢想不是又夢又想

九把刀說：“人生偶爾要學習放棄夢想，但在放棄之前，必須取得放棄夢想的資格。那就是曾經努力過，因為努力可以接近夢想。

在第七屆海外華文書市中，他分享了小學到大學的學習過程和夢想故事。九把刀的“夢想不是又夢又想”全記錄，讓大家看看他的夢想與現實之路。

我今天的講題是“夢想不是又夢又想”，想要跟大家分享有關夢想的主題。我以前都會回答我的第一個夢想是當一名漫畫家，後來我忽然想到，原來我的第一個夢想不是要當漫畫家，而是要有超能力。從小，我看了很多卡通和超人特攝片，覺得超人有超能力是一件非常“酷”和方便的事。

有一次放學，我站在椰子樹底下等爸爸來接我，我抓起樹下的石頭，用力地捏，其中一塊石頭真的被我捏碎了。現在回想起來，那塊石頭其實只不過是堅硬的土壤而已，並不是真正的石頭。

當時我非常興奮，以為自己有超能力。從那天開始，就不斷期待自己會有異於常人的超能力，如注視某一樣東西，希望該東西可移動，訓練自己的念力。

但是，嘗試過很多次都失敗，我很失望。

當失去了這個奇怪夢想之後，有一陣子我很失落，也許我不該依賴憑空想出的特殊能力，我一直在尋找一個真正的才能，因此就想成為漫畫家。

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，非常喜歡卡通《原子小金剛》，為了模仿原子小金剛，我就開始畫漫畫。一開始
我只畫給同學看，讓同學私底下傳閱。

不過，我又不是那麼地專心要當漫畫家，我很調皮搗蛋。我小學五年級迷上另一項才能──打架。

努力，可以接近夢想
不管成功或失敗，人生都不留遺憾

我非常喜歡看漫畫《七龍珠》，所以就邀全班有興趣打架的男同學抽簽，由抽到的兩個同學打給所有人看。對於我來說，打架並不是欺負同學的活動，而是自由報名的一項比賽，從小我的觀念就有這種偏差，我們一群朋友常練習打架。

我曾反省，當時我確實不是一個好學生。在座的家長要先信任我現在講的東西，待會兒我會彌補回來。除了打架，我們也比賽偷東西，我們並不是要得到東西，而是在同學之間競賽，我們之後把偷來的東西丟掉。

有時候，我看到報章上的報導，指青少年做出一些犯罪的行為，他們都說因為好玩，我是有點相信的，當然他們還是行為偏差。

當時，我就是不學好，打架、偷東西、捉弄小孩，到了六年級，操行已經變成“乙”。成績單上的評語寫？“活潑、好動。上課不能專心，好打抱不平，而常惹事。”找到這些成績單，心裡蠻高興的，因為這是我成長過程中，為我的污點作一個記錄。

我上了初中之後，學業成績變得非常糟糕，但依然想要當漫畫家，常到書店去偷畫漫畫的墨水筆。初 二，有一次當我即將把筆放在袖子裡時，突然間腦袋裡好像有佛菩薩在跟我對話：如果我從這一刻開始不再偷東西，你可不可以保佑令我的成績變好？佛菩薩其實都 是我想像出來的。我把筆放回去，自此之後，就沒再偷東西，努力用功讀書。

上初中後，除了忙？打架和偷東西之外，當然還熱衷畫漫畫。前陣子我在家整理東西的時候，媽媽拿了一袋東西給我，說這是她以前沒收我的東西，現在還給我。那是我從初一升初二的夏天，大家在忙？念書，我就是在那時畫下的漫畫。

人生偶爾要學習放棄夢想

我希望把畫稿投去漫畫出版社舉辦的漫畫新人獎，我用排球作漫畫主題，因為我覺得籃球已被井上雄彥壟斷了，再怎麼畫也比不上《灌籃高手》。

我把漫畫畫稿重頭看一遍，畫功其實很差，多年以後當我看到這份畫稿，我非常替14歲的柯景騰感 到開心，他並沒有相信大人跟他講的實踐夢想的規則。他當時非常認真看待漫畫家這個夢想，立刻動手去做。整個暑假沒在讀書，因為我知道，要成為漫畫家，就不 能跟其他同學做同一樣事情。

我從小就有這樣的覺悟，我很開心我是這樣的人，當然負作用是我失望的速度要比別人來得快。後 來，我認識了隔壁班的同學林世傑。他是漫畫天才，我很努力畫出來的東西都不及他瞬間畫出的一個人物的頭，他讓我知道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的。現實就是這麼殘 酷，天才的出現，會讓我們知道甚麼是才華。原來，自己的不足，非常努力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。我知道我的夢想已經結束了。

我不是要跟大家講，人生只要訂下目標，不斷付出努力，總有一天會實現你的夢想。我不會作出這樣 的呼吁，因為太虛偽了。很多時候，付出很多努力，比別人更早動手，卻被別人確認其實我們並沒有這方面的才華，提早失望和放棄夢想。我覺得，才華就好像老天 爺賞的禮物一樣，有時拿到的禮物裡頭並沒有裝東西。

所以，人生偶爾要學習放棄夢想，但是，儘管當時我很傷心，但唯一沒有的情緒是──遺憾。我知道當年的柯景騰很努力，沒有一開始就低頭認輸。他很努力地畫漫畫，最後認清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華，他沒有留遺憾給我。

我取得放棄夢想的資格。我常聽到很多年輕人說要成為作家、導演，沒多久寫信給我說，他不得不放棄，我有時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取得放棄的資格，還是提早認輸而已。我不是說看清現實所以要放棄，而是到底有沒有認清自己的努力。

念錯科系又怎樣？

最重要是認清自己。

不要給自己留遺憾，就必須在放棄夢想之前非常努力。在放棄夢想之後，我非常努力讀書，就是為了 跟坐在我後面，很努力讀書的女生沈佳宜有共同的話題。後來，我考上了台灣交通大學，一開始第一學期我有念書，成績不錯。但下學期我就開始放棄，因為我不喜 歡大學所教我的東西，所以成績開始下滑。

我不是要告訴大家，大學甚麼都不學都可以成功。我是要跟大家分享，我希望大學是個自我探索的過程。我相信在座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念錯科系，或者曾經以為要成為作家就去念中文系，進去念以後才發現，原來中文系並不是訓練一名作家，而是成為老師、編輯等等。

有時對科系的期待跟事實會有落差。我在大學本科所學的都不好，但是我對其他科目感興趣，我跑去跟研究生一起上課，比如傳播政策與法規、財務管理個案研究等，都修到不錯的分數。我其實很認真地去修各式各樣的課，有的不能列在成績單裡，因為不獲允許選修。

我在大學裡沒有放棄探索自己的過程，念錯科系又怎樣？很多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念完，我也是。但是，我希望畢業的時候很清楚知道自己是一個甚麼樣的人。

我不是講成績差也沒有關係。我在大學並沒有混，無論是成績差、念錯科系，都應善用大學資源，瘋狂試探自己的可能性。我後來考上社會學研究所，也開始寫小說。在初時，出版不是那麼順利，稿費並不理
想。

寫小說，是一件快樂的事

《異夢》之前的稿費是每1000字450元台幣（約45令吉），後來起到550元。我寫一本《異夢》花了3個月時間，扣了稅務，剩下5萬4000元，算月計收入就要除以三。這樣寫了一年，終於拿到版稅合約。一本書的版稅如果不加印，收入就是接近4萬元。

寫了5年小說，一本書都沒有再版過。我在當時寫小說出版，並沒有一種實現夢想的感覺。在我印象 中，實現夢想應該是有痛苦和不容易的過程，但當時我覺得過得很好，每天去研究所上課，累了就打開電腦寫小說，這樣的日子過了5年，每天都很快樂，因為我知 道正在做？一件很喜歡的事情。

曾經全年的收入是9萬台幣，但記憶中是沒有痛苦的，所有的印象都是非常快樂和美好的，所以我可 以確定，當你找到一件自己很喜歡做的事情的時候，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了。不是在追求夢想，而是你已經實現了，你找到一個難能可貴的東西，這輩子即將與你 共度，就已經實現自己的夢想了。

我寫作已經13年，寫了66本書，前面5年的小說都賣得不好，但這卻是我這一輩子最珍貴的寶藏。因為它讓我在寫作的時候非常純粹的面對自己，當時不認為寫作可以賺大錢。

我非常開心，我的寫作生命裡面並沒有一炮而紅。無論是科幻小說、愛情小說、武俠小說銷量都不好，這反而讓我很自由，反正寫甚麼都不好賣，只要寫我喜歡的東西就可以了。

我來不及學會跟市場妥協，如果我第一本小說就很暢銷，依我的個性，可能很快就變得非常自大，而且可能接下來都寫科幻小說。我也會像其他暢銷作家一樣，一直複制自己的成功。很幸運的是，老天爺沒有給我成功，而是一連串的銷售失敗，反而可以讓我隨心所慾寫我喜歡的題材。

買過最貴的東西──夢想

後來寫小說寫得很暢銷，就有很多人來敲門說要合作等很多奇怪的事。我的第一部短片，只花3天時間就拍完，覺得自己很有才華和有效率。人生有時就是這樣，當你誤以為事情很簡單，麻煩就來了。

當時就想，如果拍電影長片是否也可以成功，就拍《那些年，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。所有的東西都想得很簡單，到處去宣佈，結果拍長片真的很難。

沒有大明星願意飾演年輕的九把刀，沒有攝影師願意幫助我。沈佳宜由陳妍希演出，是最早確定的。

最後，開始拍之前，找到沒有拍過電影的攝影師和製片公司。最後，也終於找到柯震東飾演當年的我。

2010年，我們面對投資方撤資，兩天后我跟經紀人柴智屏說，兩人各出一半把電影拍完。我說：“我買過車子、房子，就是沒有買過最貴的東西，那就是──夢想。”所以，就把銀行所有的存款都拿去拍電影。

無論電影好看與否，至少我已經完成了，不是只是說說而已。

不怕失敗，卻怕丟臉

很多人覺得九把刀自大、自信、自我中心、自我膨脹，我承認自己有這些不太好的人格特質。我就是一個不害怕失敗的人。

後來，票房結果不錯，在各地都有不錯的成績。在香港，破了當地電影史上的記錄。2011年12 月3日，盜版出來了。從那天開始，香港票房開始往下跌。有人本來預估在聖誕節可以成為香港史上電影第一，距離破《功夫》票房只差200萬，再不動行銷手 法，面對聖誕節其他強片，更沒有破紀錄的可能性。

很多人建議包場，用自己買票房的方式幫助電影拿到第一名，也有人說有爭議，不如用慈善活動去結合包場的商業行動來破紀錄。

如果以包場的方式贏過《功夫》，這輩子我永遠記得我是用這樣方式破紀錄，我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。我建議送海報給願意再次進電影院看這部電影的人。結果，2011年12月31日，破了《功夫》的票房，在香港電影史上排名第一。

胜利非常重要，胜利的方式也很重要。我希望大家對這部電影，永遠記住的不是這些榮耀，而是這部電影是由一班幾乎都沒有拍過電影的人所完成的。

一個人敢說出下一個夢想的原因，是因為努力可以接近夢想。我現在可以很開心地宣佈，我的第二部電

影長片，希望可以在2015年跟大家見面。

當然，我也很怕丟臉，但我喜歡這種沒有退路的感覺，我會去完成。不管遭遇甚麼困難，我都會面對它，希望這份意志力可以傳達給各位，默默地去實現夢想，接近它，不管會否成功，都不會是留遺憾給自己的那個人，謝謝各位。

（星洲日報／副刊‧報導：關麗玲）